撰文‧攝影:曾劍華
鳴謝:麗星郵輪
節錄於breakazine issue17, 2012, p72-73.
我不是魯賓遜,也非哥倫布,但我的人生同樣是一場不斷漂流的歷程。
漂流,作一個旅行者,不是因為不幸流落到荒島;或是像父親那一代,經歷戰亂而被迫漂泊他鄉。這是我的選擇,或許,也不是我的選擇。故事,要從我的父親說起。
家父的航海歷程
家父是不折不扣的航海員,經歷了不少大風大浪,打從在印尼出世開始,一次又一次地四處漂泊。他在家中排第六,是唯一有機會出國唸書的知識分子,能操流利印尼語、英語,還有普通話。年輕時,到過新中國成立後的北京,卻被沒收了印尼護照,從此流落異鄉,再沒有機會返回印尼。
雖然如此,他沒氣屢,就留在北京努力生存,終成為老師。可是50到60年代,內地局勢動盪不穩,他於是偷渡香港,落地生根。由於內地的學歷和專業資格在港不被認可,於是買了輛的士做其司機,生活總算安定下來。誰知,遇上六七暴動,被迫賣掉的士,走去跑船。70年代回港重操故業揸的士,但難抵高昂租金,最後轉到布廠工作努力賺錢,給兒女溫飽。
為生活,他一直漂流。家父當過船長,他明白面對前方未知的事物,該沉着應變,想法子去適應海上的變化,盡力安全抵達到目的地。
我想我那漂流的因子,還有那適應變化的能力,大概是從家父承傳下來的。
兒子的浪盪生活
中學時,我成績滿江紅,就跑去讀私立的設計學院。畢業後,以為會安分投入工作,但沒料到工廠式做事方式,跟心中的設計理想,相差太遠。我是選擇放棄了5年的設計生涯,走去讀美術及設計教育,轉戰駐校視覺藝術工作,希望藉此改變苦況。
誰知遇上教育改革,要求教師都具備教育文憑資格,我唯有放下身段,改行做影碟售貨員,賺取生活所需,同時讀文化研究,繼續自己的理想。不幸,畢業之時,遇上家父離世,無奈地要找一份長工來安定生活,照顧患了抑鬱症的母親。
家父臨終前向我說:「有機會便要遠遊,多看一點」。誰知一個月後,我真的找到一份長工,在雜誌、報章寫遊記,當上旅遊作家,過着游牧民族的生活。一年內去了超過12處地方,有時天天搬家,搬足30家民宿及旅店。現在還在浪蕩中,不知何時不用漂流。
看,人生就是無止境地改變。有人會害怕改變,怕失去自己的身分;但我卻投入改變,floating identity正是我的identity。
對於上一代的父親,漂流是為了安頓生活;我這一代同樣漂流,卻是為了尋找更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。但相同的是,我和我的父親,都是硬頸一族,不甘被命運主幹。走着瞧吧,我這一代,定能走出自己的人生。